这树,这乌桕树,这黄栌树,这红枫树,这漆树,这生长在巫山的生物族群——红叶树,这晕染着长江的秉赋、人类的情怀之树,是怎样染红了人们的心灵?这神女,千百年站在山峰在等谁?谁能描出她的心灵?
2007年,秋正展开,我与同事一行四人,从重庆到宜昌沿长江而下。当我的身影出现在巫峡的眼帘时,红叶这一家族的成员就不再平静,她们借着秋风拍起了红色的手,而我,又如故人重逢,真想朝着她们喊着叫着,猛扑过去。感到了我的心和红叶的心的碰撞,也感到了我的快活,这种快活像当年的红军,经过长途的艰苦跋涉,见到了延安的宝塔山一样,这种快活洋溢着、鼓胀着我的全身,双脚顿觉轻巧。长江巫水深千尺,不及红叶迎我情!
到了巫峡,远看,巫山把红色喷了过来,燃烧着游人的双眼。这漫山遍野流曳着一组组红色的旋律,跳动着蝌蚪形的音符,把鲜红的激情呈给人们,点亮了人们心中爱情的明灯。同船的一个四岁小男孩说:“着火啦!着火啦!妈妈!”样子急急的,指着山那面。她的妈妈说:“傻孩子,那是红叶。”近看,那碧草葳蕤,坎坎石阶盘旋而上的蜿蜒小路,叶片有深浅不一的红色,叶脉是红色之外的成员,以黄色打破这种单调。叶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蝌蚪似的枫籽飘然而落,像迸出的火星。我们步行在黄栌林中,黄栌叶的清香死缠我们的外衣上,任凭怎么扑打也经久不去,走起路来鞋子也是香的。
早晨轻纱般柔雾笼罩,晶莹的水珠挂在红叶上,这水珠如磁石一般吸附着古今中外的爱情。这水珠是神女多情的泪么?遥想当年柔情似水的一幕,石桥和高炯那一见倾心的爱情,神女仿佛又添了一抹温馨的色彩。向人们昭示着“石桥和高炯”般爱情的纯洁和高尚。黄昏里,暮色加深,影子贴在水面,撕也撕不开了,炊烟和着白云升腾,远远望去有如仙境的小村,山岗上沧桑的两株古枫和它周围大片的枫林,这是对杜牧的《山行》的最好注解。晚上,月一眉挂在高岩巅,错落到水中,如明珠走镜,不可收拾,甚是好看。
这时,你会觉得这些红叶树把天地日月的全部能量积攒起来,点燃起无数把火, 觉得这是千万个神女在举行集体婚礼。使人顿感心里暖暖活活的,脸上火辣辣的,暖热了巫峡,暖热了寒冬,清醒了许多。我被这迎面而来的种种爱情传说撞成了内伤。这红色激活了我的希望,这红色压重了我的心,这红色烧累了我的心。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心灵深处奔腾着千军万马。我只好到船舱去休息。
我休息了,但石桥和高炯的爱却醒着。第二天清晨,不知哪一位游客突然喊道:“神女峰到了!神女峰到了!”我急忙拿出照相机,但见神女峰耸立在云雾间,凝望着远方,默默的守护着穿行三峡的大小船舶,峰尖处红叶片片,给神女穿上了绸缎般灿烂的彩裙。如果说神女是中国的美神、爱神,那么红叶便是这位美神、爱神的裙裾。我在想,时间老人真公正,让坐在历史船只上的风流人物远去千古,留下了这爱也千古,恨也千古的神女峰。清凉的季节,语言失去了色彩。寂寥的岁月,山水遗忘了诺言。面对一泻千里的长江,巫山的红叶,选择了沉默。
人类进入21世纪,高炯千年等待的真情色彩似乎显得单调了一些,当今社会人们获得资源或生存最重要的是智慧,爱情应该增添自由、平等和独立色彩,也应该增添集体和个人价值取向相统一色彩。正如舒婷所说:“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设想《高唐赋》序中的“巫山神女,愿荐枕席”把爱情视为相互取乐的生活方式,可取吗?
终审:wang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