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网》 2015年10月25日
追赶超越争上游
农业科技专家篇
女科学家八十年代提出退耕还林
她成功的背后有一座爱的大山
阳光网-阳光报(记者 宋丽娜)李玉山和唐克丽同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教授,是新中国第一批水土保持科学家。这是一对相亲相爱的水土保持研究的科学家夫妻。尽管李玉山三次说不谈家庭,但他言语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对妻子唐克丽浓厚的爱和敬重。每一句唐先生背后,见证着李玉山对唐克丽58年婚姻爱的深情,也见证了唐克丽对事业、对家庭的默默奉献和乐在其中的追求和收获。
对水土保持研究,83岁的唐克丽依然充满了激情,她深情地说:“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我真的希望再活500年。”对于身后事,唐克丽这样说:“她希望百年之后,把自己和先生的骨灰一半撒在他们的出生地长江,一半撒在他们工作过的地方黄河。他们要好好看看,未来长江治理得怎么样?未来的黄河治理得如何?”
年青人的理想和激情 让他们一个从北京、一个从南京来到了大西北
李玉山和唐克丽是有缘的,同年、同窗,又都是祖籍江苏。更为巧合的是作为新中国的第一批大学生,他们在同样的时间来到了山东农学院学习,虽然一个学的农学系,一个学的土壤农化系,毕业后一个分到北京、一个分到南京,但有缘人在1954年至1956年期间终还是千里迢迢地先后来到了当时还是陕西武功下属的杨凌公社中科院水保所来相会。说起当时来杨凌,李玉山和唐克丽都充满了激情。李玉山说,那时新中国刚成立,国家对黄河问题十分重视,毛主席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黄河的问题治理好”,并制定了水土保持这样一项基本国策。 因为国家要搞黄土高原水土保持研究,作为新中国最早的大学生,我们有着强烈的建设祖国的美好愿望,当时我们是唱着歌来到黄土高坡的。而唐克丽说,当时她也是热情高涨,满怀期待地想早日见到这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黄土地。没有想到,到西安时,气候很好,也没有沙尘暴,更没有见到人们所说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等情况,还有些纳闷。但一到杨凌,我就傻眼了,啥都没有,几间房子还是我们日后一砖一瓦自己建起来的,没有水,吃得是井水;没有电,用得是蜡烛和油灯。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简陋,所有的一切都得我们自己创造。在杨凌,我真正见识到了风沙打到脸上的感觉,就像砂皮纸在脸上戳戳戳,生疼生疼的。虽然也曾为自己从上海的家中来到这里感到不值,也曾对自己未来的前途感到怀疑,但当时我是新党员,总觉得年轻人要把青春献给祖国,读着小说《远离莫斯科的地方》,感到自己远离上海的家、远离北京,来到大西北这个地方也很浪漫。
排除千难万险 1000公里的野外考察让唐克丽爱上了水土保持
1956年,我们开始了一年7个月的野外考察。解放牌汽车把我们拉到绥德县就走不动了,改成骑毛驴,40岁以上的老先生一人一头大毛驴,一边驮行李,人可以骑在上面。而对于我们这些年轻人,则两人一头,行李挂在两侧,人跟着走。我的这头小毛驴有一些怪脾气,光爱走沟边沿,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跟着走也害怕得很。就这样,我们从绥德、到榆林,又回头走米脂,向西走到恒山,再步行到靖边、定边、盐池,再到中营、沙坡头、固原,大概1000公里。1957年,我来到兰州,在兰州时我得了重感冒,队上让我回去,可我不甘心,想着将要进入甘南藏族自治州,还要过岷山,就被岷山千里雪的美景吸引着,执意要留在兰州。后来我一个人来到卓尼,在车站附近,没有旅馆,第二天班车又是早上6点,为了避免危险,无奈之下,那天晚上我就赖在站长家里,和他的老婆孩子住在一起。幸好当时遇到的是好人,想想那时,我也挺胆大的,一个25岁的姑娘,似乎就不知道害怕危险。但就是这样,作为队里唯一的一个女同志,排除千难万险,把黄河流域走了一遍,不仅直接观察到各类土壤发育和侵蚀发生发展的过程,而且绘制了各类土壤分布及侵蚀图,为此后的侵蚀学科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地学基础。而自己也在日复一日的野外考察中,不但学会了很多陕北民歌,也深深地爱上了水土保持工作。之后,我们又陆续把黄河流域走了两遍。这3次考察黄河流域,行程10万里以上,其中步行考察就有三万多里。
李玉山和唐克丽结婚了 唐克丽赴苏学得副博士学位
“1957年1月,我结婚了,嫁给了李玉山先生。”唐克丽幸福地回忆着。1959年,唐克丽到原苏联科学院道库恰耶夫土壤研究所学习,那是在莫斯科的郊外,冬季气候非常寒冷,野外考察地形和融雪侵蚀时只能滑着雪橇出门,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滑雪。由于连续两年徒步考察,唐克丽对黄土高原有了一定的认识,因此,国外求学也就有了一定的目的与要求。苏联地广人稀,大片土地都没有开垦,水土流失才刚刚出现,这与黄土高原地形区别很大。由于苏联与国内的地形地质因素差异,唐克丽担心自己所学的知识无法适用于国内实情,便请求老师让她对莫斯科郊区与国内东北地区近似的黑土区进行研究,导师说他有高血压,不能去野外考察,就让我找了个二导师,所以我又到了黄土区,相当于我们黑土地地区的地形。在苏联学习3年半过后,我获得副博士学位,回到了祖国,满怀热情想大干一场。
但由于种种原因,却耽误了。留苏回国后,我已经30岁了,开始进入人生最艰难的“爬坡”阶段。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不让我生孩子,说很危险,但作为一个女人,我很想有自己的孩子,32岁,我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孩子10个月时,我就离开了孩子,去野外考察。38岁又生下第二个孩子。侵蚀模拟实验研究极其辛苦,这些年中的多半时间都是在野外。为此,在孩子蹒跚学步期间,甚至在她们求学的关键时刻,我都没能陪伴在她们身边。
八十年代50岁唐克丽挂帅 提出坡耕地的还林还草 李玉山说唐先生在国内名气大 我在杨凌声誉好
有付出必然有收获。八十年代,50岁唐克丽重新挂帅。又一次开始了事业的打拼。年过半百的唐克丽担任着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博士研究生导师等职务,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科技攻关等课题。尤其是黄土高原土壤侵蚀与旱地农业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建立和发展,几乎耗尽了她全部心血。1995年11月,历经八年酸甜苦辣的奋斗,国家重点实验室正式通过国家验收。作为我国现代土壤侵蚀研究的重要奠基人之一,唐克丽组建了我国第一个土壤侵蚀研究室,创建了子午岭土壤侵蚀与生态环境观测站等,这些实验室和野外试验站如今已成为土壤侵蚀和生态环境建设研究不可或缺的重要基地。
七八十年代的黄土高原,土地非常贫瘠,每亩地产几十斤粮食,为了吃饱,老百姓不管不顾地开垦山地、坡地。这样的山地、坡地,一经雨水冲刷就变成泥石流,水土流失严重。所以唐克丽在1986年就大胆提出了治理黄河流域水土流失,建议退耕还林还草。《人民日报》大篇幅的刊发了她的文章,并在当时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此后国家出台了退耕还林政策,目前退耕还林效果已经显现,据计算,之前黄河泥沙含量为每年16亿吨,截至现在已缩小到1亿吨。
而李玉山先生长期从事黄土高原土壤水分运行规律和循环利用研究,提出“土壤深层储水产量效应”、“土壤水库效应”、“以肥调水”理论,成为我国旱农研究的重要理论基础。主持黄土高原综合治理试验区工作,建立了“塬沟治理模型”,提出了旱作生产力三规律、应用结果等,把粮食产量超常速提高到产量潜势的87%。主持的“黄土高原综合治理定位试验研究”获1993年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从事行政工作很多年的李玉山觉得自己在学术上坚持的不够,他说自己在行政工作上费的心思多了,在学术上的研究就不足了。这一点他觉得唐先生比他做得好。李玉山有些幽默地说:“唐先生在国内名气大,我在杨凌名誉好!”
我死后将我和先生的骨灰一半撒在长江、一半撒在黄河 今生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我真的还想再活500年
退休后的唐克丽一边继续着她对黄土高原不息的探索,一边开始著书立说。历经4年,她写出了125万字的《中国水土保持》一书,这是她呕心沥血、耗尽心血的作品。这部学术巨著,由她主持并协同国内水土保持科研单位和高校的30余位专家共同完成,贯穿了她毕生的学术思想和科研积累。
李玉山称唐先生还想把她对古土壤的研究成果写一本书,但写不动了!李玉山遗憾地说。坐上一个小时,腿就肿得厉害。采访中,唐克丽告诉《阳光报》记者:“从黄土高原的黄土层,我们可以透视出漫长的远古时期,这一片土地发生了什么?是一种什么气候?这里是森林还是海洋?这里是黄土还是高山。我深爱着这片土地,长江是哺育我的母亲河,是我生长的地方。黄河是我一生奉献过的地方。如果我百年之后,就将我和先生的骨灰一半撒在我们的出生地长江里,一半撒在我们热爱的黄河里,让我百年之后也能看着生养我的长江、治理过的黄河。”
“黄土高原的古土壤工作还要继续做,黄河治理变清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我真的希望再活500年。” 李玉山和唐克丽这样结束了《阳光报》记者的采访,不由让我们思考良多。
原文链接:http://news.iygw.cn/2015/xw_benwyc_1025/22064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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